5月末的某一天,同事给了我几枝带叶子白色的花骨朵。这个时节,正是栀子花开得最盛的季节,我用洗干净的牛奶玻璃瓶,把它们小心翼翼地寄养在里面,放在距离我四个手掌远的办公桌边上,等待它们安静地绽放。
次日,果然就有一两朵微微地绽开,我疑惑没有闻到熟悉的清香,直到我站起来弯下腰伸长手臂去按放得比它们更远一点的USB转换器,才闻到淡淡的馨香,让人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是从童年记忆的院子里飘过来的,但很快这种恍惚就在打印机嗡嗡嗡的声音里散开。
6月初,我的花大部分从白色变成黄色,垂在瓶子外面,簇拥着它们的叶子也向内蜷缩,叶面从平整光滑变得扭曲弯折。但令人惊奇的是,正对着我的那枝花骨朵,却迟迟未绽放。我又仔细一看,它周围还有两个花骨朵,甚至连花都还未生出来,但叶子却挺立着,风扇带来的风吹过来的时候,一副傲然的模样,让人好不意外。
我突然想起朋友拍的小区里被人遗弃的幼猫,她说经常会在院子里看到被丢弃的小猫。可是,这只幼猫,它那么弱小,甚至还不会走路,只能用软软的四肢朝院子的角落里爬行,周围停着的汽车,仿佛随时都能吞掉它脆弱的生命。又或者夜晚来临的时候,被恶犬发现,被咬伤或者咬死。
我无法平静,一面斥责它不善良的主人,一面期盼有人会怜爱生命,带它回家。又或者流浪猫救助中心可以及时出现,挽救它免予外界的侵袭。可是,世界上没有童话,也没有奇迹。等我再次询问朋友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我们感到难过和无力,朋友远在千里,我既无法施以援手,也无法要求朋友捡回它,朋友家已经养了两只猫,它们也是捡回来的。如果,小猫能变成一朵花,或者一棵树就好了。
我身边有很多朋友养猫,我也期盼着拥有一只小猫,或者偶尔有想变成一只猫的想法。对于养猫的初衷,除了小猫可爱之外,还觉得小猫能疗愈。或者通俗地说,养猫可以使我开心。大概是我在让自己开心和让别人开心这两件事情上,常常表露出没有什么天分的样子,这也导致我的朋友们对于我想养猫的想法,给予了不太正面的意见。
“养猫很累,你自己也很累了,你不适合养猫!”“如果养到一半,你发现自己养不了,那怎么办?”“你不是经常过敏,你确定你能养?”......这些话在我幻想养猫的场景时,像弹幕一样密密麻麻地铺满我所编织的美好场景里。我反思了自己,可能是我独立的人格彰显得不够明显吧。我不由得叹了口气,我的小猫也变得蔫蔫的,像只不新鲜的小桃子。
好在这样的场景我也不是经常编织,不新鲜的小桃子还是可以吃掉,在阳台的窗户外,在无数像油画般的17楼晚霞里,伴着晚风一点点地消化掉生活龃龉。我的人生或者说工作经历,经常在五六月,在接近夏天或者到夏天的时候发生变化,这也间接导致我对夏天充满了丰富的回忆和复杂地体验感。
在被白色或者棕色的玻璃挡住的漫长夏日里,五月的雷雨和热风纷纷在空气中留下痕迹,办公楼下简陋的篮球场,公交车站一次会来很多辆不同车次的公交车,街上被遮挡住大半张脸的行人,冰箱里喝剩下的半瓶可乐,空调外机发出的轰鸣声,像是某种背景音,像是在召唤躁动不安的躯体投身远方,又似温柔地将它拘在默然的阳台和办公桌前。
我在夏天最想做的事情,大概就是在家抱桶冰淇淋,吹着空调,翻怎么也读不完的书。2020年年初的时候,汉江国投团委公众号曾经发起了一个“快来留下你的新年愿望”的话题,我当时信心满满地写下了:“2020年要读完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半年过去了,我却连封面都没打开,读过的书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反省着,在过去的六个月里,话说得太多,向别人倾诉得太多,咖啡喝得太多,在房间里坐的时间太长,睡眠质量太差,醒着的时间太长,平庸的事情想得太多......
在闷热躁郁的夏天里,某一刻你打开窗子,风突然吹过来,那些让人沮丧、愤怒的事情以及沉闷、苦涩的情绪,突然就消弭了。脑子里开始出现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女偶像趴在栏杆上无念无想地吹风,开始出现大学室友在我耳边哼《好想和你一起吹吹风》的场景。所以,我在烦闷的夏天出现时,就会告诫自己,“去想无关紧要的事,去想想风吧”。
夏天早就开始了,天气明亮却又低沉,晚霞行千里。夏天仍然有很多甜蜜的词语,绛紫色的黄昏、难以忘怀的谈话、朋友、周日、樱桃和波子汽水,作为人类无法不被这些吸引,于是一面靠这些治愈自己,一面又从这些里找寻真正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