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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记】清明忆母亲
枣阳市总工会 姚家才
2021-03-24 15:32:34  来源:  点击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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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大半辈子过去了,青春韶华已逝,黄土已掩半截,虽未大起大落,却也磕磕绊绊,爱过恨过,哭过笑过,甜过苦过,痛过暖过。而今春雨如丝,淅淅沥沥,万物竞华,含绿吐蕊,蜂飞蝶舞,嘤嘤嗡嗡,激起的不是春光无限,踏青游冶,而是最追悔的一件事,那便是未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未能听到母亲告别人间的最后一句话,未能拉住母亲尚有余温的手!痛楚就像生物钟一样,每当这时候就敲响了。慎终追远,不禁五内俱伤,肝胆寸断,悔恨连连,以致常常每晨寅初惊起,长吁短叹,再也难以入眠!弄得枕边人也休息不好,常常责问何以出那么长的气!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养儿防老,就是要给老人衣食和安全保障,还要经常陪伴老人满足他们的情感需要。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啊!父母亲年迈不能做重农活后,哥哥在家种地,给他们送些粮食,我和弟弟过年带些钱物回去,吃穿不成问题,无冻馁之虞,但他们不舍得花钱,我们给的钱总是存下来,再变成压岁钱给孙子孙女们,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在田边地头种些菜,到街上换些油盐钱,农忙的时候再去捡些麦穗谷穗,总不让自己闲着。总以为这种宁静、温饱的日子会持续很久,谁知道父亲翻过八十岁的坎后,身体急转直下,身形特别是脸部消瘦得变了形,说话声音也更慢更小,油将尽灯将枯。乙未年秋分的那天晚上我刚出差回家,哥哥电话打来了,说是老爹已经“走”了。哥哥说,下午他正在地里干活,母亲跟在收割机后面捡拾掉在地里的谷穗,等他回家后发现父亲倒在门坎边,已经没有了气息。哥哥担心我们着急,反复说人已经走了的,莫慌莫急,只要晚上能赶回来就行了。

  父亲去世后,我回家的次数也多了一些。怕母亲孤单,把她送到姐姐那里住了一些时日。因为耳背,我们又买了助听器给她佩戴。过去,她和我们说话,总要把身子侧过来,耳朵对着我们的嘴巴,我们大声喊着才能听清,而戴上助听器,二侄女隔着七八米远喊了一声“奶奶”,没想到她马上就听到而且答应了一声!我们何等欣喜!只是没多久,她就不戴了,说是戴着一直伴有嗡嗡声头疼。母亲头发还好,没有全白,也没有脱落,牙齿也还好,但有类风湿性关节炎,手指关节有些肿大僵直变黑,但不影响饮食起居。我和同事下乡,拐到老家去看看母亲,那个同事说,听声音老人家身体很好,还能活很多年,我心里一热,深感慰藉。我心想,虽然父亲不在了,我们回去得更勤一些,陪伴的时间更长一些,母亲还是如往常一样,种种菜,晒晒太阳,儿辈就不用说了,孙辈也渐次成人,重孙辈的也有了,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这样的时光就再长些,再长些吧!

  后来有一段时间,母亲有些烦躁,甚至做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如故意拉拽照明电线,找村书记告儿子不养活自己的状,专门穿着破衣烂衫到邻近村庄去讨饭等等。我意识到母亲的时日估计不多了,可能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子女们的重视。我记得有个人撰文说父母临终前故意让子女们为难甚至是痛恨,走后就会少些牵挂和思念,这样做是为子女们减轻心理负担。儿女尽孝,除了钱物,陪伴是最重要的,给好脸色尤其珍贵。有时间的话,应该尽量多和父母说说话,给他们洗洗脚揉揉肩捶捶背,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最近看了乔叶的小说《给母亲洗澡》,那种母女深情在洗澡中自然流露出来了,值得做子女的效仿。母亲给我带儿子时在我家里住了半年时间,以后就再也没来住过,我搬到书院街后甚至还没有到家里来过。我想接母亲来住一段时间,但一家三口都在忙,经常不落屋,照看不了。母亲在弟弟家住了几天,也不适应,就又回到了老家。母亲老了,没有看到更大的世界,而到首都北京旅游是许多老年人的心愿,我想带母亲到北京看一看,百年之后也会少些遗憾。父亲年轻的时候参加修筑襄华公路,到过襄阳,随县有老亲戚过去也有走动,不知道还到过更远的地方没有。母亲呢,年轻时修水库到过邻村出工,挑盐水到过兴隆镇,其余的时间走得最多的就是离家两公里左右的娘家,姥爷姥姥不在后娘家也去得少了,长年就在房前屋后忙碌,辛辛苦苦养育我们姐弟几个。我把想法和哥哥说了后,哥哥说母亲晕车,坐车是受罪,时间长了受不了,再说枣阳这些年发展很快,也有很多高楼大厦,就是颠簸到北京不还是看的高楼房吗?想想也是,就等母亲身体好一些,陪她到枣阳转转也行啊。没想到,这一等就等成了永远,永远也没法实现愿望!

  己亥年秋,父亲故去近三年时,正是秋收时刻,上面安排我到省工会干校参加一周培训。临行前一天的晚上,哥哥打来电话,说早上母亲说想吃肉,就到集镇上割了一块放在门口,可到晚上还没有动,感觉不对,喊不应,赶忙拨开门闩,发现母亲躺在床上,已经气息微弱,抓紧送镇卫生院。我一惊,不知如何是好,真想立即赶回去看看。哥哥又安慰我说,卫生院有医生看,没有问题,你先去忙吧!心神不宁地赶到武汉,匆匆参加了一个开班典礼,又接到通知回来参加工会全会。回家和妻子商定,让她和弟弟及弟媳等先回去看看,视情况再做决定。妻子回来后说,母亲已不能言语,左半边身子已不能动,半瘫痪,下一步要考虑请保姆照看了。想想许多老年人瘫痪,哪个不是拖个一年半载的,时间总还有吧!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怎么亮,家里门被捶得山响,我一惊,从来没有出现这样的事情,这是报丧吗?难道母亲她?开门一看是邻居,和母亲同庚的老人家,家人出去散步而她没带钥匙,请我们帮忙联系拿钥匙。虽然楼上楼下邻居,见面打打招呼,但从不串门,也从没有互相敲过门,这突然的敲门总是让心里不踏实。电话与弟弟联系一下,他说早上在医院给母亲喂了些稀饭,给她按按腿,捏捏手,告诉她中午下班再去看她,母亲似乎点了点头。我一下子放下心来,安心地去参加会议了。

  世事难料,事情的发展往往很意外。一进会议室,手机信号就被屏蔽了,接不到外面的消息,哥哥打来电话也没有收到。中午散会后,村支书打来电话,委婉地问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看到哥哥忙里忙外,慌慌张张的?再电话联系哥哥,才知道母亲早上在弟弟离开后不久就去世了,和父亲去世相隔整整三年!我一阵心塞,天旋地转,万念俱灰。母亲最后的时刻,肯定是一直撑着,想见我一面,而我总以为还有时间,忙着这忙着那,错过了那么重要的时刻!母亲不识字,在我们小时候就告诫我们“人不要脸树不要皮百事可为”“从小偷针长大偷心”,辛苦操劳了一辈子,应该有人生感悟、提醒、关切最后再教育我们一回,就是说不出至理名言却也可以把自己的切身感受说出来啊!或许,母亲已不能言语,但能睁开眼睛、晃动脑袋也行啊,看到最后一滴眼泪也好啊!即使什么表示也没有了,能握住母亲尚有余温的手,心里也能得到安慰啊!可是,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不可能了!母亲已经被装殓进棺材,我在母亲棺材前长跪不起磕头如蒜号啕大哭,我咋那么混账呢,母亲那么苦苦地坚持着,给了那么长时间的机会,我怎么不去见最后一面呢?他们搀扶着我起来,揭开盖面纸,我看到了阴阳两隔的母亲,安详地躺着,似带笑意,我心里又掠过一丝安慰:或许母亲并没有责怪我,只是希望我们都过得好!

  母亲,您躺着的地方是一处好风水,东南面四公里是圣龙山,南面正对着观山寺,观山寺紧挨着资山街,刷黑的公路外几公里就连接着福银高速公路王城出入口,附近就是硬化的通村公路,在这里敞朗着呢!您的子孙将从这里上高速,走向更远的远方!远处青山如黛,门前小溪潺潺,田野麦苗青青,四处花开灿烂,母亲,感谢你们的生养之恩,感谢你们的护佑之情,我们给您和父亲送钱来了,愿你们在那边过得好,不再劳累,不再怕花钱,不再有烦心事!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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